三國這個大IP,從三國演義開始,發展出各類型文本,電影、電視劇、各類戲曲舞台劇作、動畫、電玩。早年以蜀漢為本位,近年多了不少曹魏視角的作品,例如對曹操的翻案,還有三曹父子的八卦逸聞,唐團作品《燕歌行》正是以曹家父子三人與河北美人甄宓為主角的三國作品。
時至今日,三國歷史與英雄豪傑們還能怎麼詮釋與寫出新意?
《臥龍:永遠的彼日》給出全新的角度,以「英雄的背影」作為描述視角,同時穿插交錯上一代的英雄們如何走向生命轉捩點的「那一日」。
當英雄逐漸凋零,活在後英雄時代的後繼者們,如何看待英雄留下的「遺產」?當他們也成為時代的主角又做出什麼選擇?
後英雄時代的繼承者們
劉禪不再是「長阪坡」凸顯趙雲驍勇忠誠的襁褓道具娃,也不是劉備扮演三國好老闆收買員工的摔地大頭娃。這一回,劉禪的舞台沒有親爹劉備、沒有奶爸諸葛亮,與他一起面對三國殘局的臥龍之子諸葛瞻,還有臥龍高徒姜維。
全劇開篇,正是「凡有井水處,皆在詠諸葛」,英雄的傳奇在巷弄街里處傳唱,就算連年征戰、強敵環伺,但只要丞相在,國家就有了定海神針,人們都相信「丞相老人家一定會有辦法的」。丞相不在了,這份期許厚望不能沒有接替者。所以,舉國上下把期待,都放在年方弱冠的臥龍之子—諸葛瞻身上。
諸葛瞻明白,自己擁有的一切皆因他有一個偉大的父親,眾人在他的身上尋找父親的影子。他不願當父親的影子,所以他只想逃。然而,身為兒子,諸葛瞻還是透過母親、劉禪、姜維,與父親留下的書表,拼湊起父親的模樣。八歲那年失落的願望,在國家瀕危之際,他彷彿穿越時空,與父親在同一片星空下完成,他終於明白困住他的並不是父親,而是「父子相異的落差」。父親的聲音,既遙遠又親近,他最終用自己的生命回應父親守衛一輩子的國家,以身相殉。
接續諸葛亮克復中原、復興漢室的繼承人,是弟子姜維。本為魏人的姜維,是諸葛亮首次北伐收復三郡時,一起歸附的降將。對姜維來說,在天水城門與蜀軍對峙的瞬間,卻是他得遇恩師的一眼萬年。從此他追隨諸葛亮,把諸葛亮未竟之願活成自己的畢生志業。劉禪打開成都城門投降的時刻,在劍閣駐軍的姜維,不接受「大漢已亡」的事實,於是,詐降鍾會並唆使叛魏,最後功敗垂成,乃是後話了。
異於諸葛瞻急欲逃離英雄的影子,也與姜維接棒英雄志業不同,身受諸葛亮言傳身教最多的後主劉禪,作為蜀漢之主,又是如何作為?遠方的硝煙把劉禪的記憶帶回建興六年,相父諸葛亮親領北伐大軍,成都城外旌旗飛揚,他望著相父登台點將的身影,巍峨如山的背脊扛起的是克復中原的使命。他眷戀的拉著相父的袖子提醒著:「給朕寫信,朕會好好讀您寫的出師表。」劉禪曾以為,相父一定會得勝還朝,沒想到北伐開啟的是連年征戰,他愈發不懂相父眼中依依東望的執著是什麼?面對戰爭,劉禪看見生命消亡。相父如此經天緯地,北伐數次皆無功而返,而平凡庸碌如他,「克復中原」只是妄念與妄想吧!
他選擇消極應對天下局勢,一方面沿用諸葛亮留下來的蜀漢僚屬,另一方面更改北伐國策,他不願再動兵戈。諸葛逝後三十年,當魏軍兵臨成都城下,劉禪手奉降表,欲以一己之辱換取百姓安全,然而,投降終歸是把求仁得仁或我為魚肉的選擇權交給征服者。
那一日的相遇 永遠的彼日
劉禪也許並非不懂,相父《出師表》所言「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之意。只是,諸葛亮活著的時候,危急存亡還很遙遠,直到相父離開,他才體會失去相父「皇帝」有多難當。劉禪一遍又一遍看著相父的書表,終於讀懂,相父寫的不只是給自己的叮囑,更是回應先帝的託付與諾言。
臥龍之妻—黃月英,以同輩人的目光,親眼所見君臣二人「匡扶天下諾言」締結的那一日……
那個細雪的早晨,劉皇叔來到草廬前,人說「臥龍鳳雛,得一人可得天下。」而他,還有時間爭逐大業嗎?半生戎馬,無立錐之地,屈居新野,四十六歲的他,不禁悵然,最初討伐黃巾起事的豪情難道只是一場虛空。然而,想到也許臥龍能為他帶來改變,他的豪情彷彿又有了希望,半生時間的時間都這麼過去了,就算一顧未能相見,就二顧。終於,三顧茅廬,得見臥龍。
劉皇叔望著諸葛亮湛然有神的眼眸閃動著光華燦爛,遂將大業藍圖和盤托出,他相信眼前的青年就是與他開創盛事的知己。躬耕南陽,潛龍未出的諸葛亮,聽著劉備描摹的盛世榮景,那盛景不就是他一直懷抱的夢想嗎?桓、靈以降,時局江河日下,百姓顛沛流離,他期待有朝一日得遇仁君,輔之臣之,此刻怎能不胸懷激盪,既見明主,他獻上《隆中對》。
從此以後,諸葛亮走出草廬,走入紛紛亂世,手上多了一柄指點山河的羽扇。
當《隆中對》天下三分之勢成形之際,已自立為帝的劉備以替關張兩位兄弟報仇為名討伐東吳,大軍順長江而下,起初勢如破竹。一切,從彝陵開始逆轉,江東陸遜誘敵深入,而後火燒連營,劉備退守白帝城。
那一日,白帝城永安宮傳來急召。諸葛亮率太子劉禪疾行奔赴行宮,病榻前,只剩一口氣的劉備當著諸葛亮、太子阿斗、內侍宦官的面說出:「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此言一出,宛如長了翅膀的浮言。爾後千年,總有後人究劉備的帝王心術,是試探忠誠的陰謀,亦或是逼其表態的陽謀。
然而,旁人聽來是陰謀或陽謀的公案,實則是君臣之間最後的交心。看著榻前涕泣的諸葛亮,劉備笑著嘆息「如今,朝中各派勢力,我若離去,恐你壓制不住,我只有這般說法,才能讓所有人明白,丞相才是我真正的繼承者,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諸葛亮看著氣若游絲的劉備,浮現眼前的是「那一日」……
劉備依舊是草廬外求賢的劉皇叔,自己也仍是得遇明主的布衣青年,兩人一揖一拜之間,約定了承諾。接下來,就只剩下自己一人,扛起託付,用他的眼睛,替同行先走的知己與戰友們,眺望這一片烽煙未消的山河。
逆風而行 他僅孤身一人
大漢的未來,究竟該怎麼走?這是諸葛亮夙夜憂歎的使命。他深知,大漢偏安西南,若不以攻為守,終不免被強國侵吞。所以,唯有北伐還於舊都長安,大漢才能有未來。他以一人之勞,舉全國之力,明法治、安內政、興經濟、倉廩豐、兵甲足。終於,他肩負重託,孤身領著大漢踏上難如上青天的北伐之路。
北伐哪這麼容易,一出岐山、卻因自己誤判,讓馬謖守街亭導致戰局逆轉、無功而返。軍中浮動著流言蜚語,人人都說「丞相定不會重懲馬謖,了不起就打幾棍軍棍」。諸葛亮終歸得做出決斷,踏入牢獄,黯淡光線下,他質問著「馬謖,你該當何罪?」然而,他怎會不知,有罪的豈止馬謖一人。恍惚間,一記雷霆之聲「你可知罪」,他彷彿聽見先帝劉備的質問。先帝的追問逼他做出決斷,此時軍心浮動、人心不安,究責也得顧全大局、穩定軍民,所以有罪的只能是馬謖。可是,馬謖是自己視若子姪的人才,他不忍。但是,親若子姪命不該死卻一定得死的,又豈止馬謖一人,當年的劉封不也如此。曾經,為固國本,諸葛亮力勸先帝劉備賜死相伴數十載的義子劉封,當年先帝捨劉封,今日為了大局,輪到他得棄馬謖。
當馬謖獄中跪地叩首高聲說著「丞相必須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如此,馬謖死而無憾。」這一聲聲的迴響,逼催著,諸葛亮成了自己從沒想像過的模樣。
剩下的餘生,諸葛亮一次又一次的北伐,漢室未復,便一日不得稍停。建興十二年,諸葛亮走上五丈原,遇到最難纏的敵手—司馬懿。善藏也善避的司馬懿換上女裝,兩軍陣前,一身女裝的司馬懿劍舞遙謝諸葛亮的饋贈,並回禮一紙藥方。藥方上空無一字,諸葛亮明白,司馬懿看透他沒有時間了。但是,諸葛亮仍想,再爭取一些時間,只因那一日草廬之內的許諾,仍然未竟……
面對劉氏父子兩代知遇,諸葛亮終究無法如司馬懿事君僅是「君臣」而已。閉眼之前,輕輕舉起羽扇,這一生的使命,終於要落筆為款,彌留之際,他依稀又看見得遇知己的「那一日」……
羽扇終於落下,他的路走完了,三十年後的後話,他是再也看不到了……
關於演員
諸葛亮 唐美雲飾
全戲的靈魂人物,莫過臥龍—諸葛亮。當代無數優秀演員挑戰過這一位千古人物,自數年前《大軍師司馬懿之虎嘯龍吟》的晚年諸葛亮,今天終於又再見到形神皆備的丞相大人,唐美雲團長飾演諸葛亮是我近幾年惟二喜愛欣賞的。
從三顧茅廬、白帝託孤、誓師北伐,再到兵敗街亭斬馬謖,最終星落五丈原,唐團長細膩的演技呈現出不同階段的諸葛亮,特別是中晚年一人扛起蜀漢朝局的背影,那不就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精神,什麼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在諸葛亮撫琴說著「我不是輸給你,我是輸給時間」、「我不是輸給你,我是輸給時間」,看到千年前的靈魂,在舞台上還陽。
戲中,諸葛亮不僅有史冊中千古一相的面貌,還有身為人夫、為人父的模樣。面對妻子,有著微妙的心意相通,公務再繁忙,必定記得一年中的一天,他不是大漢的丞相,而是月英的夫婿。朝廷上一言定邦的丞相,在夫人面前則是點好點滿求生技能,「不與夫人爭辯」、「夫人說得是」的安太座反應,實為夫婦相處金科玉律,唐團長將身為人夫的小無奈表現得相當〝可愛〞。
除了人夫,諸葛亮亦為人父,戲中,彌補了史冊中諸葛亮與兒子聚少離多的遺憾,父子兩人跨越時空的星空對話,諸葛亮慈愛的看著阿瞻說出「最高興的那一天就是你出生的那天」,還有充滿父輩溫柔寬厚的讓下一代活出自己的模樣,那般寬容且釋懷的神情,莫名的令人鼻酸,唐團長將諸葛亮的父親形象塑造的飽滿又溫暖。除了與兒子阿瞻的互動,諸葛亮的父親形象也體現於與後主劉禪的互動中。戲中總見諸葛亮對阿斗諄諄教誨、循循善誘,用自己的背脊撐起劉禪的天。劉禪也在憶起相父時說道:「這個世界上只有相父,是對我懷抱最多期待的人,再也沒有其他人如相父了。」這一對幼主與權臣,一個信賴倚重、一個無私輔佐,翻開史冊,也僅只諸葛亮與劉禪這一對了。
劉禪 小咪飾
他不像女婿諸葛瞻那麼糾結,既知這輩子拍馬也追不上先帝,倒也乾脆地接受自己的「不肖」,畢竟日子總有往前走的辦法。這種人間清醒的自清與自嘲,小咪演來得心應手,不只是詼諧好笑,在逗趣的唱念作打之間,還傳遞出生命的態度與智慧。
做為前後兩代人的連結,劉禪的戲份常穿梭於回憶與現實之間,最精彩的一段莫過「相父北伐」的那場戲。只見回憶中的劉禪還像個沒長大依賴父親的孩子,天真且簡單的看待北伐,所以他可以輕快的拉著相父的袖子撒嬌,彷彿相父只是出趟遠門,很快就會回來了。只見小咪版劉禪前一秒還天真地歡送相父出征,下一秒轉過頭回到現實,北伐就是犧牲一批一批年輕生命的不歸路,劉禪滿臉不解與痛苦,隨即命諸葛瞻去阻止姜維北伐出兵,一轉身就是另一副君王面孔,小咪的劉禪堪稱戲劇史上最豐滿立體的阿斗,沒有之一。
劉備 唐文華飾
戲中給劉備的戲分並不多,主要三場大戲:「三顧茅廬」、「白帝託孤」與「斬馬謖」,演繹出劉備一代雄主的氣魄。這一回,唐團再度邀請唐文華老師跨刀演出,唐文華老師是國光首屈一指的老生,扮起劉備光是氣質與氣度極有說服力。三顧茅廬見了唐團長的臥龍先生,一開口就將「三國最強直銷藍鑽」劉備的魅力值催到最高點,唱起君臣主(定)題(情)曲,歌詞唱出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的景象,真是讓人忍不住想立(手)刻(滑)支(下)持(單)。雙唐合唱君臣心中理想的《樓臺會》曲調一出,媽呀,太洗腦了,本曲堪為年度歌仔戲洗腦神曲。
「白帝託孤」則呈現出劉備洞悉人心且掌握人性的領袖特質。情節中兩段對話從「阿斗若不成材,先生可取而代之」到「朝中派系林立,此言是為了讓所有人知道你才是我真正的後繼者」,唐文華的表演,從聲調到肢體,舉重若輕的一錘定音,這就是一代豪傑治國的手段。再來最驚豔的則是「斬馬謖」,劉備的音容赫然出現在牢獄之中,君臣今昔對照「殺劉封」與「斬馬謖」兩者糾結的異同,劉備以己為鑑提醒諸葛亮,為政者總要面對不得已的犧牲與割捨。唐文華的劉備,既豪邁又細膩,也許更貼近史冊中的劉備。
黃月英 原許秀年飾/曾玫萍代演
謝幕時,第一滴感動的淚水就獻給玫萍。陣前換角,臨危受命,玫萍將黃月英一角,穩穩地接住,甚至,我還在玫萍的表演中,隱約看到秀年娘子的影子。特別是與諸葛亮夫妻相處的戲份,在提到「連聖上都擔憂子嗣賜了美女為妾」時,言表之間流瀉出一個聰慧女子的小小醋意,這宜喜宜嗔的模樣,真有秀年娘子的風貌。
下半場,黃月英再出場已是老夫人的狀態,一出場就鎮住姜維對阿瞻的質問,並且面對不諒解父親的阿瞻,講出最深刻的一句話「你父親一直都是逆風而行,只有他一個人。」這段台詞,玫萍說來令人備感酸楚,也呼應三顧茅廬最後,她望著臥龍離開的背影,明白至此之後,這個男人不再是自己一人的丈夫,他是天下人的臥龍。
黃月英一角,是全戲還原諸葛亮做為一個人,而非神話存在的重要視角與聲道。
p.s1希望秀年娘子早日康復,盼望巡演場可以看到秀年娘子的月英登上舞台。
p.s2玫萍的進步好明顯,這次的代演,讓我看到玫萍的可能性。
諸葛瞻
林芳儀飾
林芳儀飾演的諸葛瞻一登場就丰神俊朗,帥炸全場。這麼帥氣的諸葛瞻駁斥眾人往他身上拋過來的讚美「我可沒有身長八尺,然後我也不會彈琴」,那口氣與神情,十足傲嬌。
戲中諸葛瞻當著姜維的面直指父親是個失敗者,賭氣的神情反而洩露他的言不由衷,也洩露他想要獨佔專屬自己的父親形象。最後,換上戎裝的諸葛瞻,走到浩瀚星空下,星空下恍惚與父親相遇,終於他們在同一片星空下促膝長談。
望著諸葛亮,阿瞻的眼中有孺慕,從父親口中得到寬慰與鼓勵,似乎找到力量,他也有自己的道路,那瞬間,芳儀的阿瞻不再逃,名為「承擔」的勇氣讓他平靜得面對大廈將頹的時刻,走下歷史舞台。
一直覺得,芳儀擅長演出帥氣的公侯王子,上回《夜未央》的劉據、這回《臥龍:永遠的彼日》的阿瞻,都讓人看到在巨大的父執輩之下,雖不強勢,卻仍奮力掙扎的角色,這樣的詮釋,令人心疼。
姜維 鄒慈愛飾
姜維一角在開演前臨時換角,由國光劇團知名老生鄒慈愛來飾演。鄒慈愛的姜維令人驚喜萬分,最精彩的一場戲,莫過是與諸葛瞻的戰和之爭,面對主和的諸葛瞻,姜維不可置信,恩師的意志竟然是被自己的兒子所阻斷,直到諸葛瞻脫口「諸葛亮是一個失敗者」,姜維駁斥之際滿是失望。這一段,深刻感受為延續諸葛亮的意志,姜維有多堅定。戲雖不多,但鄒慈愛演出穩定,是個令人很安心的演員。
關羽/趙雲/司馬懿 杜健瑋飾
這次除了曾玫萍的進步令人欣喜,另一個進步看得見的演員,莫過一趕三的杜健瑋,特別要提的是司馬懿一角的詮釋。司馬懿的出場,正是最後一次北伐,魏蜀兩方已對峙數月,諸葛亮為激將龜縮不戰的司馬懿,特別送了一襲女裝企圖激怒司馬懿,企圖逼魏軍正面交鋒。善於避戰的司馬懿不接受激將,反而穿上女裝,在兩陣之間遙謝諸葛。只見杜健瑋穿著女裝舞劍,氣定神閒中又故意透出幾分女態,除了反激將諸葛,亦表達出魏國大都督的老謀深算。這場戲,杜司馬對峙唐諸葛,還真有勢均力敵之感。最後,司馬懿說出自己與諸葛亮的差距,除了再度戳諸葛痛處,另一方卻隱然透露羨慕,這些心境變化,杜健瑋皆有細膩的表現,身為唐團老觀眾,看到小杜變得成熟,也甚感動。
其他扮演歌隊的群戲演員們,也恰如其分的適切,唐團的演員,一直都是令觀眾非常安心的組合,期待更多的小唐果逐漸成熟,獨當一面。
關於劇場二三事
《臥龍:永遠的彼日》的主軸為兩條時空線,兩條時空線穿插交錯。如何在舞台空間呈現不同時間線的交錯,不同空間的穿插,以及編劇與導演的蒙太奇手法在舞台上如何呈現,必少不了舞台設計、影像設計與燈光設計的魔法。
首先是舞台設計,王世信老師以「山」與「船」打造出蜀漢的視覺意象,山者象徵蜀地崇山峻嶺,山勢綿延;船者象徵大漢如航行的船,航向難以預料的未來。並且移動的設計,在不同的片段,時而如山,時而如船,是舞台上鮮明的意象。
空間的意象打造出來之後,接下來是時間的魔法。不同時間線的呈現,在本劇中,燈光設計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有兩個印象特別深刻的燈光魔法瞬間,一個「白帝託孤」的最後,諸葛亮與劉備分立舞台兩側,關張兩兄弟前來接引劉備,關張兩兄弟走到舞台前方,燈光丕變,落在劉備身上的光轉暗,和仍在亮處的諸葛亮做為區隔,君臣兩人至此陰陽相隔。另一個是「斬馬謖」,當諸葛亮與劉備在牢獄中〝靈魂對話〞的時候,燈光幽暗迷離,將對話的時空架空於原本的時間線外,待得劉備退去,馬謖現身,燈光以〝特寫〞光束直接映照馬謖身上,燈光令時間感回到明確的當下,這是非常精確且漂亮的時光切換。
舞台上的時間魔法,精確的切換賴燈光,情境與氣氛的切換就由影像來負責。這齣戲的影像用得印象深刻處莫過第一場戲後,螢幕上編年紀事的字卡,一個又一個歷史時間編年而過,那是大歷史的時間線,然而,舞台上每一個人物活得不僅只有歷史記錄的時刻,流淌過去的不僅是歷史更是人物們的人生,把人從大歷史的敘述翻出來,是非常亮眼的處理。
唐團近幾年的作品,從《光華之君》、《冥遊記》再到《臥龍:永遠的彼日》,可以看到編劇、導演與演員三方的完美配合,作品也進入新一波的成熟期。這三個作品,編劇陳健星不只做到把故事說好,更將對角色的思索、對歷史的反思以及穿透古今的人性與人情,以更純熟的編劇手法置入作品之中。並且,健星總是從更溫柔的筆觸去捕捉歷史縫隙中,人物的悲喜,並賦予溫暖的同理,也以此連結當代人們的情緒。而君芳導演也總能將劇本的文字轉譯為劇場具象的語言與符號,使得編、導、演三者如三足鼎立,彼此平衡且流暢。
《臥龍:永遠的彼日》是一個把英雄還原成一般人的故事,不只重新賦予諸葛亮人性的一面,也讓歷來被丑角化的劉禪有個說話的機會,還有總被強調仁德卻依然有雄才、有政治謀算的劉備,與史書僅寥寥數行但卻以身殉國的諸葛瞻到底從父親處傳承了什麼。
劇中人的悲歡喜樂,也在看戲的當下感染觀眾,穿越千年,有些感情與情結,始終沒變,也始終讓人共感。
導 演|戴君芳
編 劇|陳健星
演 員|唐美雲、唐文華(特邀)、小咪、許秀年、曾玫萍、林芳儀、鄒慈愛(特邀)、杜健瑋暨唐美雲歌仔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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