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歌仔戲]天龍傳奇人物誌6

母親與妻子-林鳳梅

距離上一篇人物誌相隔稍久，真是抱歉。廢話不多說，以下就直接切入主題，本篇的人物誌，不可迴避的必須為楚媽林鳳梅記上一文，除了她是男主角楚雲天的母親之外，她還是對楚雲天影響甚深的女性，因為有林鳳梅的身教言教，才得以塑造出戲劇中佛性與聖光充滿的楚雲天。

首先，林鳳梅在天龍傳奇一劇中最鮮明的身分是“母親”，她雖不是雙男主天龍兄弟的生母，然而，她的存在就是一個“母親”具象化的形象。從第一集開始，在楚家遭逢滅門之禍的時刻，就見林鳳梅儘管陷入雙拳難敵四手的險境，她仍舊奮不顧身的要保護自己的孩子。而這般護犢情深的母親形象，從第一集到第八十集貫穿了林鳳梅這個角色的全部生命。

面對獨力撫養長大的楚小天，她是慈愛的母親，也是母代父職的教養者，更是楚小天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

在母親形象上的展現，林鳳梅一角展現了幾個層次：其一，她是愛護孩子無微不至的慈母，她是為了孩子可以犧牲自己生命的母親，她是所思所想都圍繞著孩子的母親，她是一個幾近全能的母親。從第一集滅門開始，就看見林鳳梅拚死都要護孩子周全，隱姓埋名的隱居歲月就見她給予楚小天滿滿的關懷，楚小天幾次遭逢生死交關都可以看到林鳳梅感同身受的痛苦和心疼，得知龍霸天是楚雲龍的瞬間她的心中萌生的除了愧意還有濃得化不開的母愛，當她知道長子的時顛時狂來自於西夏女(阿勾)背後的操弄，身為母親的她二話不說的親赴西夏決定和最不欲妥協的情敵攤牌示弱，她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來護衛自己的孩子。

其二，她是中國傳統儒家薰陶下的寡母，林鳳梅除了是一位慈母，她同時也是獨力撫育孩子長大的寡母，所以，在親職教養上，她不只是照顧孩子日常生活起居無微不至的“母親”，她也是父權的代理人，在撫育小天的過程中，林鳳梅同時教導小天什麼是身為人子、身為楚家長子的責任，什麼是家國大義，什麼是生而為人應該遵循的義理。就因為林鳳梅對於楚小天的教養中，包含了儒家文化與宗法制度的社會教育，所以即便楚小天雖自幼就缺乏父親形象的作為其從男孩而男人的成長典範，但是林鳳梅以母代父，身兼父職與母職，所以楚小天的成長歷程依舊順著所身處的環境與社會的預期而發展，自然而然地進入宗法社會的制度當中，理解身為長子的自己在家族和宗族所代表的意義，心理上也就沒有任何猶豫牴觸的直接繼承了楚爸空下來的位置。所以，由此可見，真正影響楚小天如何建立其道德價值觀和道德判準的源頭，就是林鳳梅這個母親。

其三，林鳳梅還是劇中的母親形象更進一步推升，即是榮格集體潛意識(collective consciousness)中所提人類內在對於原始意象 (archetypal images)的『母愛原型』的具象展現。這一部分的展現，尤其凸顯在EP75~EP76兩集，當林鳳梅面對失散十五年的幼子楚雲龍，即使眼前的霸爺(雲龍)表露出急欲掙脫所有人與人羈絆的狂態，鳳梅阿娘依舊是一步不退的走上前去，她以純粹的母愛，給予雲龍一個最深刻且包容的擁抱。這一抱，抱出了楚媽代表集體潛意識的『母愛原型』之象徵意義，也讓本來宛如『析肉剔骨』的哪吒一般的霸爺，在瞬間感受到無私且無償的絕對關愛與關懷，更進一步將雲龍(霸爺)暫時留在人倫關係的羈絆之中。

另外，也因為林鳳梅並非天龍雙生子的親生母親，而她對於雙生子展露出幾乎源自天生的母性和母愛，更加強化她作為劇中“母親代表”的形象與象徵。

林鳳梅除了“母親”身分之外，另一個僅次的鮮明身分就是“妻子”，作為楚寒秋元配與遺孀的“妻子”身分。

在言及鳳梅阿娘的妻子身分之前，容我引用一段最近重看徐志摩元配張幼儀的傳記作品『小腳與西服』中的一句話，這話說來看似平淡，但字句中蘊含的卻是傳統的中國女性面對愛與婚姻最實際且深刻的體現。張幼儀在晚年提及徐志摩，如是說：「我沒辦法說什麼叫愛，我這輩子從沒跟什麼人說過“我愛你”。如果照顧徐志摩和他家人叫做愛的話，那我大概是愛他吧。在他一生當中遇到的幾個女人裡面，說不定我最愛他。」

張幼儀這一段話，讓我很自然地就與林鳳梅聯想到一處，楚寒秋還在的時候，林鳳梅作為元配妻子的身分雖是鐵打的事實，但是因為楚寒秋心有他屬，所以，林鳳梅擁有妻子的身分卻未必擁有妻子獨享的愛情。然而，即便對於丈夫另有所愛一事了然於心，她仍舊“楚夫人”這個名份之下，以共同經營一個家庭的前提之下，為楚寒秋盡心盡力的操持家務，扶養孩子。楚夫人這個名分，並未隨著楚寒秋離開而消失，反而因為楚寒秋的離開，楚夫人的這個名份更加凸顯出來，因為林鳳梅的擁有合法妻子的身分，所以她理所當然的完全概括楚寒秋遺留下來的一切，不管是有形還是無形，有形的如孩子(楚小天)，無形的則是楚家一門的榮辱。於是乎，林鳳梅竭盡心力的扮演好身為楚夫人，楚寒秋的元配妻子應該扮演的角色，就算在阿勾面前提起丈夫和婚外情(這一情節出現在阿勾喬裝慕秋光靠近鳳梅，企圖奪取楚家獨門絕學乾元神功秘笈一段)，林鳳梅的口吻仍舊聽不出怨懟，甚至，她非常明白，丈夫一輩子從沒有愛過自己，丈夫心口那一顆朱砂痣由西夏女獨佔，但是，她依然可以發出對楚寒秋的同情與同理的言詞。面對丈夫，她似乎沒有埋怨，不論丈夫生前死後，對於楚寒秋，她的情緒也是悵然，而不見幽怨。

林鳳梅無疑是愛著楚寒秋的，但是，她對楚寒秋的愛不只有男女愛悅的層次，還涵蓋了傳統家庭中對於夫妻之情、夫情之義的定義。她安之若素的盡到一個妻子可以付出的最大值，將自己的一生全心全意的奉獻給結縭的夫君。所以，即便楚寒秋從沒愛過她，但是，觀眾仍然從為數不多的劇情中感受到楚寒秋對於鳳梅的情義，其實在全劇第一集開場沒多久，遭誣陷的楚寒秋在充軍的路上遇上了伏擊，他在奮力一搏的最後，喊出來的名字不是任何一個人的名字，而是『鳳梅』。另外就在EP78-EP79兩集，楚寒秋託給楚小天轉交給林鳳梅的一字箴言，一個“愧”字，已經足以清楚地透露出楚寒秋雖然把愛情給了阿勾李明月，但林鳳梅依舊在他心中占據了一個不可被代換的位置。

林鳳梅對楚寒秋的情感，絕對不下於阿勾李明月對楚寒秋的情感，甚至，林鳳梅對於楚寒秋的情感比起李明月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這一份綿密悠長的情感，她才能夠無怨無悔地將自己的生命化作撫育的養分，甚至到了全劇最後，還能為楚李二人誠心祝禱。這一份從“愛”楚寒秋出發的情感，到了最後，超越了愛情，成了一種比愛情更加深刻，卻難以定義的深情。

在天龍傳奇一劇中，林鳳梅作為一個妻子與母親，完成了劇本賦予角色身分的任務，並且更進一步的凸顯出家庭教養寓言的寓意。

最後，忍不住要說一句，楚寒秋娶妻如林鳳梅，何其有幸；林鳳梅得夫如楚寒秋，即便無悔，也仍是留下了令人低迴的喟嘆……

P.S我沒有特別大書特書演員許仙姬的演技，實乃因為在我看到的林鳳梅就是依附在她的形象與詮釋之上的林鳳梅。所以，上述所有的文字描述的“林鳳梅”以及因為這個角色所帶來的感懷與感動，全都是因劇本+許仙姬賦予林鳳梅一角的生命力，讓這個角色宛如曾經真切活過的人，是以，對於“林鳳梅”一角的看法和感動，劇本與演員許仙姬實乃缺一不可、相輔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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