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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場歌仔戲】曲判記

  這齣三十年前的經典公堂戲,新編搬上舞台。 全劇圍繞的核心主題,「公理與私情之間的權衡」,換言之,你對公平正義的價值有多堅定,取決於你的利害關係與價值距離的遠近。 曲判迴圈 上下半場基本上環繞著男主角劉劍平的兩場「徇私曲判」的判案過程。 第一場徇私曲判,源於獲罪的人是大舅子嚴白駒,劉劍平思忖岳父一家不僅是親戚,更是自己人生與官場的貴人,基於此,他無法直接「依律判案」。所以,他以自覺周全的方式—抓小放大治大舅子嚴白駒非法拘禁打四十大板,人命重罪就囫圇帶過;避重就輕將被軟禁的江若琴放歸張帆,又給了銀兩賠償算是補過。 然而,第一場曲判埋下禍根,施恩的人要他的命、抱愧的人救他的命。 劉劍平死裡逃生後同時陷入更大的曲判迴圈中,也把身居刑部尚書的岳父嚴輝也扯入迴圈中,究竟要遵循律法維護公理,還是要切割禍星嚴白駒但保存翁婿仕途與家門存續,這是下半場第二場曲判最大的拉扯,全劇最後沒有給一個明確的結局,留下一個最大的懸念,依舊扣合核心「公理與私情之間的權衡」該當如何? 新官上任的劉劍平,初入官場就遇到「公理與私情」糾結的靈魂拷問,他不是宛如烏托邦美好想像的包青天,他是一個有正義感也有私心的普通人,殺人償命的律法與恩重如山的情誼在天平的兩端,他的兩難,非常普羅,放在今天,許多政治人物或是一般人,都會有這樣靈魂糾結的時刻。 然而,劉劍平兩難卻不雙標,因為他始終對徇私的自己備感愧疚心虛,自知並不是民眾口中的恩官與清官。光是這一點,好過許多當今社會我們看到的許多雙標政客,事不關己的時候,公平正義都講得震天響,自我標榜為「政治的完人,道德的長城」一旦涉及自身,面對公平正義的質疑就只能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推的妹夫 全劇的劇情推動者,莫過於一開場就強搶民女、誤殺漁婆,後又惡行升級一手滑就把妹夫推落洞庭湖的大反派—嚴白駒。 這齣戲最有趣的一點是,幾乎每一個角色都陷入如滾雪球越滾越大的「曲判迴圈」中痛苦憂懼。但是,造成這一切問題的始作俑者—嚴白駒,基本上自外於迴圈的痛苦,他從沒意識需要對這樣的亂局擔負任何責任。嚴白駒就是個長大的巨嬰媽寶,他以為自己是世界中心,不屬於自己美女說搶就搶,該自己承擔的罪責就哭爹喊娘,劇情到了最後,他仍舊沒有真正的悔意,他把自己活成所有人的災難,也把自己活成所有人負擔。然而,沒有人有義務要扛起這個災難,所以,當「公理與私

[劇場歌仔戲] 臥龍:永遠的彼日

三國這個大 IP ,從三國演義開始,發展出各類型文本,電影、電視劇、各類戲曲舞台劇作、動畫、電玩。早年以蜀漢為本位,近年多了不少曹魏視角的作品,例如對曹操的翻案,還有三曹父子的八卦逸聞,唐團作品《燕歌行》正是以曹家父子三人與河北美人甄宓為主角的三國作品。 時至今日,三國歷史與英雄豪傑們還能怎麼詮釋與寫出新意? 《臥龍:永遠的彼日》給出全新的角度,以「英雄的背影」作為描述視角,同時穿插交錯上一代的英雄們如何走向生命轉捩點的「那一日」。 當英雄逐漸凋零,活在後英雄時代的後繼者們,如何看待英雄留下的「遺產」?當他們也成為時代的主角又做出什麼選擇? 後英雄時代的繼承者們 劉禪不再是「長阪坡」凸顯趙雲驍勇忠誠的襁褓道具娃,也不是劉備扮演三國好老闆收買員工的摔地大頭娃。這一回,劉禪的舞台沒有親爹劉備、沒有奶爸諸葛亮,與他一起面對三國殘局的臥龍之子諸葛瞻,還有臥龍高徒姜維。 全劇開篇,正是「凡有井水處,皆在詠諸葛」,英雄的傳奇在巷弄街里處傳唱,就算連年征戰、強敵環伺,但只要丞相在,國家就有了定海神針,人們都相信「丞相老人家一定會有辦法的」。丞相不在了,這份期許厚望不能沒有接替者。所以,舉國上下把期待,都放在年方弱冠的臥龍之子—諸葛瞻身上。 諸葛瞻明白,自己擁有的一切皆因他有一個偉大的父親,眾人在他的身上尋找父親的影子。他不願當父親的影子,所以他只想逃。然而,身為兒子,諸葛瞻還是透過母親、劉禪、姜維,與父親留下的書表,拼湊起父親的模樣。八歲那年失落的願望,在國家瀕危之際,他彷彿穿越時空,與父親在同一片星空下完成,他終於明白困住他的並不是父親,而是「父子相異的落差」。父親的聲音,既遙遠又親近,他最終用自己的生命回應父親守衛一輩子的國家,以身相殉。 接續諸葛亮克復中原、復興漢室的繼承人,是弟子姜維。本為魏人的姜維,是諸葛亮首次北伐收復三郡時,一起歸附的降將。對姜維來說,在天水城門與蜀軍對峙的瞬間,卻是他得遇恩師的一眼萬年。從此他追隨諸葛亮,把諸葛亮未竟之願活成自己的畢生志業。劉禪打開成都城門投降的時刻,在劍閣駐軍的姜維,不接受「大漢已亡」的事實,於是,詐降鍾會並唆使叛魏,最後功敗垂成,乃是後話了。 異於諸葛瞻急欲逃離英雄的影子,也與姜維接棒英雄志業不同,身受諸葛亮言傳身教最多的後主劉禪,作為蜀漢之主,又是如何作為?遠方的硝煙把劉禪的記憶帶回建興六年,

【劇場歌仔戲】鳳凰變

  東寧王國 - 當前台灣的鏡像 在大漢族中心的歷史論述中,明鄭時期的台灣是孤懸海外的大明朝復興基地,也是正統漢人王室的最後遺孤。因此,鄭成功這個歷史人物,在黨國歷史論述中,是維護大明正統打造復興基地的民族英雄;在中國共產黨統戰的歷史論述中,鄭成功將大明帶到台灣,讓台灣進入「中國歷史書寫」之中。時至今日,中共仍用「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為其歷史與統戰論點。 然而,國共兩黨的漢人中心的歷史論述,台灣都不是主體,都僅是各自達成政治目的的受體而已。時至今天,台灣人難道只能選擇國共的論述來看待自己嗎? 《鳳凰變》的編導,王友輝老師的劇本,帶觀眾回到明鄭王廷的政治鬥爭,也在鬥爭之中給出了另一個詮釋—台灣可以不圖中原,台灣可以只是台灣。藉由鄭成功家族三代在台灣的經營,與中原大陸滿清政府的關係,恰似今日台灣的鏡像縮影,東寧王國的困境,亦如今天台灣。 國共歷史論述下的台灣,似乎沒有選擇。 然而,隨著《鳳凰變》返回東寧時代,台灣真的沒有任何選擇嗎? 從「來台第二代」鄭經的迷惘到「來台第三代」鄭克臧的轉向。 三百年前,東寧答題答錯了;三百年後,位在抉擇叉路口的台灣,倘若以史為鑑,應該怎麼選? 鄭家三代人,宛如 1949 年迄今的台灣三代人 鄭成功是渡海來台第一代,來台灣是生存與戰略上不得不的選擇。政二代少年阿舍的鄭經,繼承父志經營台灣,卻也在反攻中原過程失去領地,退守台灣後,頹唐之際忍不住發出這樣的疑問:「逐鹿中原,中原在哪裡?」 鄭經退居台灣後,軍國大事交給第三代,長子鄭克臧。第三代的克臧,生於東寧、長於東寧,大海彼岸的中原與東寧的關係除了消失的大明朝,並沒有更深的連結。鄭克臧的目光不再望向大海彼岸,而專注於腳下的東寧沃土,發出了:「渡海向西圖中原,不如經略治東寧 ( 台灣 ) 。」這是來台第三代鄭克臧心中天平的轉向。 鄭氏祖孫三代面對中原與台灣的變化,恰恰一如 1949 年後迄今的台灣人。當海峽對岸與台灣的關聯越來越淡薄,台灣有沒有機會選擇面向大海,走一條台灣的路。 認知作戰 誰說今天才有 鄭經確實在將死之際將一家一朝一國的未來交給鄭克臧。但是,鄭克臧「專心經略東寧,不再徐圖中原」的路線,直接戳穿叔父們的恐懼。只見一群祖父們紛紛說出:「克臧只想經略台灣,勢必去掉大明,恐引來滿清渡海的威脅。」、「克臧這小子若要獨立為王,恐滿清震怒來犯。」鄭家叔父們面對滿清政府,都只想彎腰膝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