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歌仔戲]天龍傳奇ep66-ep67 戲後感

(劇照來源：陳亞蘭歌仔戲團粉絲團)

Ep.66-Ep.67 小天楚媽v.s霸爺阿勾 兩樣母子

這兩集劇情，雖說天雙感情戲很閃，霸魂與嬌妹的對手戲很虐，但是，我的一片心思只有小天楚媽和霸爺阿勾這兩對母子。

從66集到67集，就見霸爺得知身世，龍霸天=楚雲龍這件事情終於被揭開，這一次不再是他人之情，霸爺自己不知情。

然而這兩集霸魂和天魂幾度交錯，再到霸魂意識到自己是雲龍這個事實，從霸天到雲龍，這一個靈魂該如何看待自我，如何長出自我認同，是我一直關心與期待的。並且，這兩兄弟之所以會長成兩種模樣，絕對和楚媽與阿勾脫離不了關係。

於是我嘗試用以下觀點來理解小天和霸爺這對兄弟的自我認同和人格特質。

66集最精彩的一段，莫過於是霸魂天從假阿舅處又被灌輸了虛實參半的故事，氣憤難平的重回秦州府衙要尋楚媽將當年“楚爸、楚媽和阿勾”這段三角關係徹底釐清。倘若，因為楚媽的阻撓導致阿勾一生悲苦，進而還造就了他因為『母親愛恨似烈火，』而『滿身是傷心中滴淚，無法走出痛苦輪迴』的生命境遇，那麼，他生命痛苦的來源，不就是來自楚媽那一隻橫地插出的手嗎？ 

從開頭看到現在，終於，第一次看見霸爺不再只糾結於事物的表面，而開始朝源頭趨近。還記得前面的霸爺，永遠都跳脫不出侷限住他的困境與情緒，他耗盡氣力去輾壓那些看似造成他不平靜的表面原因，卻一直無從去追溯他這一切的痛苦和憤怒、不安與匱乏，究竟是從何而來？為何而來？(過去霸爺都只聽一面之詞，然後將所有的不幸都歸諸在他人為他建構的虛構上，他從來沒有去探究一面之詞的背後，到底還隱藏了甚麼？) 

當霸魂天決定往前追溯真正影響他人生的那隻“看不見的手”到底是哪隻手的時候，卻因為楚媽自然流露的母子之情而開始動搖。此處，我們看見霸爺感受到從未體會過的“母子親情”，楚媽無微不至的呵護照顧，一點一滴將綿密的母愛滲入霸爺的心裡，讓霸爺似乎忘記他回來是想要從楚媽身上討一個公道，反而沉浸在母愛的包圍中，萌生了留戀之意，更有甚者，他還覺得有母如楚媽，幸福歡樂的感覺。於是，本來就算不是一心尋仇，也是一心尋釁的霸魂天，此時卻因為在母愛盈滿心頭的一瞬，有了『終生冒充，我也甘願，放棄仇恨，莫再結冤』的念頭，致使心念一動，兩個自我再度易位，那個象徵光與超我人格的小天終於得以取回主導。 

這一段霸爺小天靈魂再次轉換的關鍵，就在於霸爺對於愛的留戀讓他為了擁有愛放棄恨的轉念。而霸爺之所以有此轉念，在我看來最核心的心理因素就在於霸爺是個需要大量的愛，內在卻又覺得自己不配得到愛的“小孩”。他的靈魂長久擺盪在想愛卻又自覺不配得到愛的拉扯中，而這一份生命深層的匱乏，使他需要大量的愛來填滿生命的長久以來的缺口。

霸爺這一份對愛的“饑渴”，讓我想起拉岡提到的「需要源於生命的匱乏」一說。 容我借用精神分析學家拉岡的學說來表達我眼中的楚媽小天和阿勾霸爺這兩對在劇中作為實驗組與對照組的母子關係。在我看來，小天和霸爺這兩兄弟，小天不論在自我認同上，在人格發展上的狀況都比霸爺來得穩定，對比之下，霸爺則顯得先天不足，後天失調。而劇中凸顯這兩兄弟各自重要的生命議題，套句G+網友Keller Ni所說，小天在找尋真實的自我，霸爺則是在找自己是誰。也就是說，小天是在已經發展出來的自我認同和人格中找出一直以來被封印的另一面，霸爺則是要重新建構起自己的自我認同與獨立人格。 

若從親子關係來論兒童自我認同和人格發展，當孩童尚未發展出自我認同之前，與母親的關係是一個交融未分化的整體。接著兒童進入法規化的象徵時期，這是兒童開始建立對文明社會的認識，透過語言的符號認識家庭、社會制度等外在象徵秩序。在這個階段，兒童的主體開始認識到自我、外界和他人的區別，同時主體的對外關係也從母子的二元關係轉變為三元關係，此乃因父親形象的介入，父親的形象與象徵即代表藉由語言所建構的一切規範。 

兒童對於自我與對外關係從二元到三元的轉變，經歷一番內在潛意識的衝突之後，父親地位得到確認，兒童徹底走入規範律定的秩序世界，進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找到自我位置的同時也獲得主體的獨立。 

套回天龍兩兄弟身上，這一套自我認同與人格發展的脈絡，小天雖然兒時就失去了父親，但楚媽的角色在楚爸失蹤開始就以母代父，身兼父職與母職，所以小天的成長歷程依舊沿著自我認同和人格發展的順向道路走去，從楚媽的教養中他很自然地經由語言(楚媽對小天耳提面命，耳濡目染的身教言教)進入宗法社會的制度中，習得長子在家族和宗族所代表的意義，進而繼承了楚爸空下來的位置，於是小天就在宗法制度建構的社會中，確認了自我與對外世界的主客體關係，於是自我認同得以確立，同時得以進退合宜的活在秩序運作的社會架構中。 

而霸爺則因為被阿勾撿走施術後，他的自我認同和人格發展在這個時點重新歸零，所以他必須重新再走一次自我認同與人格發展的路子。這時候，阿勾給予霸爺的教養是甚麼呢？首先，與小天一樣，霸爺的成長中父親缺席，阿勾卻沒有如楚媽一樣作為父權代理人的角色，反而將霸爺隔離在外人難以接觸的是環境中，並且由聾啞人義叔來照料霸爺的日常生活，於是乎，我們就可以看到在阿勾的教養中，霸爺缺乏建立對外在社會認識的媒介，缺乏透過語言符號認識外在象徵秩序的社會制度，所以，其主體一直無從認識自我、外界和他人的差別，並且也因為父親形象的欠缺，致使霸爺在主體之外的關係一直處在母子的二元關係上而無從轉變。而對身為孩童的霸爺而言，與阿勾的母子二元關係中，卻因為阿勾對楚爸又愛又恨的情感也將這份愛憎延伸到對待霸爺的態度上，一個一直處在被欠負感覺下母親，某種程度也欠缺付出的能力。阿勾的狀態，造成了一直身處二元關係的霸爺長久感覺愛的匱乏，越感覺匱乏就讓霸爺越渴望母愛，越渴望回到與母親緊密連結的狀態。 

所以，當霸爺試圖從與阿勾的二元關係長出另一種對外關係的時候(小嬌)，卻被小嬌狠狠回絕，於是，小嬌的拒絕就強化了霸爺長久以來生命匱乏的缺口，然而，此時他欲回頭再與母親回到二元關係也不可得，直接引爆他走火入魔，而後因走火入魔導致的一連串事件的發生。 

天龍傳奇看到現在，對於霸爺的人生除了感嘆還是感嘆，在虛構與扭曲之間、在恩怨與仇恨之間，他無從長出一個足以面對處理關係變化與適應社會制度的自我。隨著這兩集劇情的發展，霸爺似乎在追究“事實”的回溯生命的原貌『楚雲龍』。

然而，那些他生為霸爺曾經經歷與累積的一切並不因為他意識到自己是楚雲龍而自此船過水無痕，這一段生命折返的溯源之路霸爺(雲龍)走來格外辛苦，他如何逆向而行，摸索出自我的主體與自我的認同？ 

身為觀眾的我，不知道，只能待劇情繼續往下交代…… 

P.S這裡簡單說明拉岡，拉岡是法國的精神分析學大師，他的精神分析學理論從對弗洛伊德的理論進行重新的解讀為起點，導入結構主義、黑格爾哲學、海德格爾哲學的哲學概念再加上索緒爾的語言學論述，為精神分析的理論帶來了哲學性的重塑，亦從基礎理論上解開了對弗洛伊德的一些誤解，他最廣為人知的精神分析論述就是兒童自我認同建立的《鏡像理論》。

因為拉岡的論述實在太複雜了，我也很多部分讀不熟，僅以我所理解的粗淺鏡像理論引申論述，若有熟悉拉岡或是熟悉精神分析學的朋友，歡迎指正與交流(一鞠躬)

(原發表於臉書個人網誌與G+台灣歌仔戲社群)